“外卖诗人”王计兵:赶着时间写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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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来认识一位爱写诗的外卖大叔。他叫王计兵,今年54岁。和其他外卖员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送餐;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在生活的间隙写了4000多首诗歌。去年他的诗歌《赶时间的人》在网上一下子“火”了,王计兵也被网友们称呼为“外卖诗人”。
捞过沙子、捡过破烂、摆过地摊……三年前开始在江苏昆山跑外卖的王计兵换过很多工作,不变的是他对写诗的执着热爱。前不久,王计兵出版了诗集《赶时间的人》,再一次引起了媒体的关注。今天的遇见你,我们就走进王计兵的诗意人生。
前不久,王计兵专门从苏州昆山赶回徐州,参加徐州市文联为他举办了一场诗歌研讨会。拾荒是王计兵的笔名。会上,来自家乡——徐州地区的一些诗歌爱好者,纷纷点评他的作品。
今年54岁的王计兵,出生于江苏邳州。2002年,王计兵和妻子来到昆山打拼。这一待,就是20多年。前几年受疫情影响,他经营的杂货店生意不景气,于是王计兵就跑起了“外卖”。而在工作的间隙,他用文字记录着每天生活的点滴。
王计兵说,外卖员是一群永远在“赶时间的人”。而他的成名作,就是源于2019年,一次不愉快的送餐经历。
外卖员 王计兵:他写的地址,我爬了六楼,我爬上去之后,一敲开门,人家说我们没点外卖,你肯定送错了。我又问他多少栋多少号,打电话给订餐的那个人,他说可能真的写错了,那你送到这边来吧,他又告诉我一个地址。等我爬上去,那地址还是错的,我又联系他,他又给我一个地址,第三次才送给他,是他的。送给他就超时了,我手里其它单也都超时了。他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说我蠢。他说你这人够蠢的,那么大年纪了,那么蠢还要去送外卖。我说这地址找好几遍才找到。当时我心里非常地窝火,后来路上一直在想,这个外卖送的,我这么赶还是不行。想来想去,突然有一个念头,写了这首《赶时间的人》。
从空气里赶出风,从风里赶出刀子,从骨头里赶出火,从火里赶出水,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
这首《赶时间的人》,2022年被诗友在微博上转发后,浏览量达2000万。王计兵也因此“火”了,一家北京的出版社主动联系他,提出要为出版一本诗集。
外卖员 王计兵:合同没看我就跟他签了,当初喜欢写诗的时候,出诗集是我终极的梦想。能出一本书该是多开心的事情。
王计兵之所以火,不仅仅是“外卖员”和“诗人”身份之间的反差,更是因为他的文字真实,能引起普通大众的共鸣。许多网友也评价他的诗“接地气”,是一曲“劳动者之歌”。
在道路上奔波,在诗意中徜徉。无论生活多么艰苦,王计兵始终没有放弃写作。正如他在自己诗集的序言里所写的:“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写作是唯一能给他内心深处带来快乐的事情”。
王计兵说,相比他之前所从事的体力劳动,送外卖已经算是轻松的了。而通过送外卖,他可以接触到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事,让自己视野更加开阔,写诗的源头活水也丰富了起来。
现在,王计兵夫妻俩轮流照看这家杂货店。三个孩子都已成年。早些年,一家人捡破烂、摆地摊。直到来到昆山贷款买房、开了这间杂货店后,生活才算稳定了下来。
王计兵告诉记者,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父亲为了让他有一个好身体,初中没读完,就把他送进了邻县的一所武术学校。在武校待了几年后,王计兵去了北方城市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打工之余,他一有空就去旧书摊蹭书看。
1992年,王计兵在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这让他备受鼓舞,之后又陆续发表了十多篇。正当他摩拳擦掌准备在小说创作的路上大干一场时,父亲的一盆冷水将他的“文学梦”浇了下来。20多万的小说手稿被父亲一把火烧了,这让王计兵痛苦不堪。与父亲关系闹僵之后,虽然他没有再投稿,但写作一直在偷偷地继续。
2009年,王计兵有了第一台电脑,他将写作习惯延续到了网络日志里。因为打字慢,他只好将那些精彩的句子摘出来,再敲进电脑里,偶尔发在网络论坛里。他的这些句子,也引起了老家邳州市作协副主席杨华的注意。
江苏邳州市作协副主席 杨华:我跟他讲,你从小就坚持这个东西,要坚持下去。然后我给他几个投稿的邮箱,比如说绿风、诗潮,他投了之后,从文字变成铅字。有稿费之后,对他是一个鼓舞,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和毅力。
外卖诗人 王计兵:从那之后,就不断投稿,不断地发表。17年底接到他的电话,说给你办作家协会会员吧。通话的时候,我父亲就在我身边,我心里就像搬了一块石头一样,那时候没敢告诉父亲。然后我感觉还是要告诉他,我就说,我又写作了。现在诗歌发表了,今年就加入徐州市作家协会。说完之后,我父亲突然愣了,他就待在那里,待着了有几秒钟,自己像喃喃自语一样,说话很小声,像犯错一样。他说我耽误了你那么多年,一句话就像是在你心里割了一刀的感觉。他承担的压力要比我多得多,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你过得好。结果发现他那时一个举动,影响了自己孩子20多年,他很痛苦的。他会不断地设想,假如我不阻拦你,可能早就出息了,不会像现在这么受罪了;他会这样想,他会自责,但是带给我的冲击是非常大的。我真正了解父亲,从那一刻才开始。
王计兵诗歌的主题,大多写身边人、身边事。从他的诗句内容里,我们也能感受到,王计兵始终对生活的充满了热爱,尤其是对身边的亲人、孩子等等。
在王计兵的诗歌里,飞奔的外卖员“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父亲是“五彩画布上一滴墨”;爱情是“母亲偏瘫如北坡,唯有父亲日夜照料”;而生活则“像一面斜坡,诗歌是陡峭的另一面”。
在王计兵多年累计创作的4000多首诗中,写自己父母的诗就多达上百首。灵感来了,王计兵随手就写。
王计兵说,他写诗歌从不追求华丽的辞藻,而是用自己的语言,反映真实的生活和感悟。一次邻居送给他们一个旧沙发,妻子的意外表现也被他记录了下来。
外卖诗人 王计兵:如果说生命是空地的话,诗歌是落在我空地上一场大雪。它不能改变任何,或者说阳光出来,它让我更加泥泞,但是它至少带给我精彩。它让我片空白变得不是真正的空白,是“白”得精彩。
赶时间的王计兵,奔波着、忙碌着,也记录着。有读者问,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苦涩,还能写下如此温柔的诗句?王计兵回答:因为笨拙。可我们从他作品中感受到的,分明还有那对生活、对文学、对诗歌炽烈而无悔的爱。他的第二本诗集也正式出版了,书名就叫《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
诗人王计兵是浪漫和感性的,外卖员王计兵却冷静而清醒。他说以后还要继续做那个随时放飞思绪的外卖员,从劳动中汲取无尽的灵感,将文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诗意地奔跑在接单送单的路上。如果人是一株的植物,诗歌就是竖起的棚架,为生命提供向上的力量。正如王计兵的一句诗:生活给了我多少积雪,我就能遇到多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