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历史究竟有多长(王健民)
大家好我是特产笔记的小编,很高兴带大家了解各地的特产、旅游景点、人文和风土人情,各地数不胜数的美食以及不同的饮食文化也给我们带来很多有意思的体验,祖国大好河山值得我们去了解和感受,下面是今天带来的文章:
上海的历史究竟有多长?有的说上海已有6000年历史,更多的则说上海历史是2500年;但也有人说上海历史只1700多年。这几年上海修志工作已普遍展开,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把这个问题,认真查考一下,给予明确的回答。
上海,辛亥革命前至元代初期,属松江府管辖,当时的松江府包括今上海市除崇明、嘉定外的全部土地,共七县,(华亭、上海、青浦、娄县、金山、南汇、奉贤),一厅(川沙)。而松江府则是唐代一个华亭县演变成的。华亭县设于唐天宝十年(公元751年),这是学术界公认的上海地区最早的县治。元初,华享县升为松江府。因此,查考上海的渊源,就要查松江府;查松江府的渊源就要查华亭县。弄清华亭的来历,就可回答上海历史有多长?
说上海有6000年的历史,是以青浦福泉山地下发掘出的文物,经碳14测定证明的。但这不是上海历史的起点,面是人类社会或中华民族“史前史”的一部分。我们讲一个地区的历史,是指这个地区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人类“史前史”可证明这个地区若干年前人类的存在与发展,但不能证明这个地区的产生与发展。如周口店发现“北京猿人”,可证明50万年前,北京一带有了猿人的存在;而不能证明50万年前就有了“北京”。北京,作为一个地区的名称,应从历史上产生这个地名或这个地名以前的原始地名的具体年代开始。上海是元初华亭县划出东北四个乡成立的。
对华亭的出处,旧志有两种记载。一种是见于南宋绍熙四年(1193年)刊印的《云间志》,这是华亭县,也是当今上海地区最早的一本县志。它说:“华亭在《禹贡》为扬州之域。在周为吴地,吴灭入越,越灭入楚。秦并天下,分三十六郡,始属会稽郡。汉世因之。顺帝永建四年,分浙以东为会稽郡,西为吴郡;华亭虽吴地,犹未见之史传。孙氏霸吴,尽有其地。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封陆逊为华亭侯,始见之吴志矣。”建安二十四年华亭始见于吴志(即见于《吴书·陆逊传》),距今已1770年。
“华亭”是什么?《云间志》也进行了考据,它说:“县之得名,《通典》《寰宇记》云:地有华亭谷,因以为名。按《陆逊传》,逊初封华亭侯,进封娄侯,次江陵侯。汉法: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万户以上或不满万户为县。凡封侯,视功大小,初亭侯,次乡、县、郡侯。以逊所封侯次第考之,则华亭汉故亭留宿会之所也。(汉亭二万九千六百六十五,吴所封侯,如:西亭、烈亭、东迁亭、新城亭之类。)”华亭是“汉时一亭”,而亭,是“亭留宿会之所也”。其实,亭在秦时已有,刘邦就曾是泗上一亭长。
《云间志》认为“华亭”最早的记载见于陆逊封华亭侯的史料,我们姑称这一观点为“陆逊封侯说”。
第二种见于明正德七年(1512年)刊印的《松江府志》,它说:“松江古扬州之域。春秋为吴地,吴子寿梦(按:吴国诸侯系高爵,至寿梦始称王),始筑华亭,盖停留宿会之所也。吴灭入越,越灭入楚。秦并天下,为娄县地,属会稽郡(会稽治吴,今苏州也)。汉兴因之。顺帝水建四年,分浙以东为稽郡,西为吴郡,是为吴郡地。汉末,孙氏霸吴,以其地封陆逊为华亭侯,始见之吴志,实建安二十四年也。”
这一记载基本上沿袭《云间志》的路子。旧时修志,对历史、地理情况,如无大的变化,后志引用前志,有时基本照抄,是正常的,也是允许的。正德府志所不同的是,在“在周为吴地”之后,硬插进“吴子寿梦,始筑华亭”八个字,又把后边“亭留宿会之所也”几字,前加“盖”字,搬到这八个字之后。可是它不敢否定《云间志》的说法,所以在叙述到陆逊封侯的记载时,仍保留“始见之吴志”的提法。因正德《松江府志》记载了“吴子寿梦,始筑华亭”一句,我们把这种说法姑称为“寿梦筑亭说”。
“寿梦筑亭说”把“华亭”的来历,比“陆逊封侯说”推前了700来年。寿梦是公元前585年就位,距今2500多年,这就是当前上海不少报刊杂志常说“上海有2500年历史”的依据所在。
研究一个地方的历史长短,地方志是重要的依据。上海历史的长短,旧志上有两种记载,我们该相信哪一种?“寿梦筑亭说”,把华亭历史比“陆逊封侯说”推前了700来年,如果从一个地方历史越久则越光荣这一点来看,当然该取“寿梦筑亭说”,对历史,必须取实事求是态度,要有史料依据。今天我们修志,应该把旧志搞错了的东西,给它纠正过来,把真正的历史告诉人民。
那么“陆逊封侯说”与“寿梦筑亭说”,究竟哪一个正确?我认为“陆逊封侯说”较“寿梦筑亭说”正确,上海的历史不是2500年,而是1700年。根据是,“陆逊封侯说”有正式的史料为依据,“寿梦筑亭说”则没有史料依据,它是靠主观推论推出来的。
“陆逊封侯说”,见于《三国志·吴书·陆逊传》:“……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逊经进,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是岁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也。”后又因功“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在彝陵之战后,“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即改封江陵侯。”这是华亭见于正史的依据。
说建安二十四年是“华亭”见于史志之始,并不是说那时才有华亭,《云间志》认为华亭是“汉时一亭”。
“寿梦筑亭说”比“陆逊封侯说”晚出了319年,虽不能说,早出的志书记载一定比晚出的记载正确,但有一点我们似也无法否认,更早的古人看到的古籍可能比晚一些的古人为多,如果“华亭”有更早的历史记载,南宋人不会不用,而去采取后出的记载。后出的记载,如超出前人记载,应该说明,这一记载见于哪本新发现的古籍或新发现于哪一古籍的记载。正德《松江府志》并没指出这一点。从行文上看,它在加上“吴子寿梦,始筑华亭”八个字时,并不敢十分肯定。一是下边紧接着用了个“盖”字,二是后边把陆逊封侯是“华亭始见于史志”这一条,照样引用上去。这样,正德《松江府志》“华亭”“始见于史志”的记载就有两次,一次是“吴子寿梦,始筑华亭”,一次是陆逊封侯“始见于史志”。任何事情,只有一个“开始”,如记录了两个“开始”,必定有一个是错的。“陆逊封侯”见于正史,这是不会错的,后出的“吴子寿梦,始筑华亭”不指出见于何史,有何依据,这个记载就不可信。
“吴子寿梦本不是确有其人吗?”这点谁也不否认,公元前585年,周简王元年,寿梦始称王,这有历史记载。但寿梦是否在今松江一带建立过供“停留宿会”用的“华亭”,就没有记载了。《春秋》上没有,后出的《吴越春秋》也未见记录。从《云间志》出版以来,已过去近800年,从正德《松江府志》出版也过去470多年了,至今未见哪位学者、专家找到这方面的历史依据,人们怎么能相信这个志料是正确的呢?
从“寿梦筑亭说”在志书上的演变,也可看出这个志料的不可靠性,它不像“陆逊封侯”那样,一开始就十分肯定地写进志书,而是有个“渐变”的过程。当正德《松江府志》提出这个观点时,前边已谈到,是不肯定的。明崇祯年间又修了一次府志,收录这一记载时,采取了滑头的办法。它在政中说“……周太伯仲雍托采药而逃荆蛮,自号句吴,武卫封其孙周章于吴,松江为吴地。”可是在释文中却引用了“《农田余话》云:吴自寿梦益昌大,始筑华亭,为停留宿会之所,华亭之名,普于斯矣。”不把它写入正文,大概是想使后人“无懈可击”。可是释文中的引用,并标明是出自《农田余话》,大概为使后人从中领会作者同意这种说法。为了突出这一观点,它把正德《松江府志》不敢略去的“陆逊封侯”,从正文中略去了。这就等于事实上承认了“寿梦筑亭”说。
但真正把“陆逊封侯说”从松江府、县志中略去肯定了“寿梦筑亭说”则是到了清代。清康熙二年(1663年)刊印的《松江府志》记载:“周……松江为吴地,吴自寿梦益昌大,始筑华亭,为停留宿会之所……。”把崇祯《松江府志》释文中的一段,当正文写进了志书。“陆逊封侯”这一记载再也不提了。后来清朝的府、县志,都沿袭这一说法。于是,三百多年来,“寿梦筑亭”就几乎成了华亭最早记载的唯—说法。
但也不是所有的府、县志都照搬照抄,到了清末,就有人提出疑问。清光绪五年(1879年)刊印的《重修华亭县志》在“沿革”中,对“寿梦筑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它很不同意正德《松江府志》的观点,它说:“案:明顾清《松江府志》(即正德《松江府志》)寿梦筑华亭,前志谓为行猎宿会所,殆以《吴地记》有吴王猎场在华亭谷东故也。但寿梦筑亭之语,未知所据”。(这里的“前志”,当是指《云间志》)这就是说,《重修华亭县志》对“寿梦筑亭说”,公开表示怀疑,并指出它的最大漏洞:“未知所据”。从那时以来,时间已过去100多年,至今也未发现有人找出“寿梦筑亭”的依据来。
“崇祯《松江府志》不是引用《农田余话》吗?这不是依据吗?”不是。因《农田余话》作者“长谷真逸”也是明代人,晚于顾清,他的观点是从正德《松江府志》上引下来的,这当然不能为正德《松江府志》作证。而且必须指出,崇祯《松江府志》还有一个大毛病,它常以当代人的言论入志,董其昌与陈继儒是同时代人,崇祯《松江府志》刊印时,董还健在,而且还为之作序,可是崇祯府志中,多次使用“董其昌曰……”。这种以当代人言论,甚至就是志书的主纂者之一的言论入志,是极不恰当的。顾清(正德《松江府志》的总纂)错在为两千年的“历史”作了“记载”,但没指出依据何书何典?陈继儒用《农田余话》证明两千年前的“历史”,犯了同样的毛病。
“志书上记载了这件事,总是事出有因吧?”这也不假。这个“因”,《重修华亭县志》也发现了,这就是“按:顾清《松江府志》寿梦筑华亭,前志谓行猎宿会所,殆以《吴地记》有‘吴王猎场在华亭谷东’故也。”用今天话说就是:“顾清《松江府志》说寿梦筑华亭(以前志书说是打猎停留宿会的地方),大概是因《吴地记》上有‘吴王猎场在华亭谷东’的缘故吧。”就是说,《重修华亭县志》认为,顾清《松江府志》关于寿梦筑华亭的记载是从《吴地记》“吴王猎场”这一条中推论出来的:吴王来打猎,一天回不去,自然要有个临时招待所,以便停留宿会,于是筑了个华亭。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推论,能不对吗?不行。历史就是历史,它是客观存在的。不能以今推古、以今证古。何况正德《松江府志》把吴王是谁搞错了。寿梦的确是历史上吴地第一个称王的人,他也许喜欢打猎,但后世华亭境内的一条古迹“吴王猎场”之“吴王”,却不是指寿梦,而是指三国时吴国的君主,这有明以前许多诗入咏“吴王猎场”的诗为证:
宋唐询诗小序说:旧《图经》云,吴王猎所有王茸,茸各有各,在华亭谷东,相传三国时,吴王孙权曾在此行猎。
这说明古人认为、“吴王猎场”之吴王,是三国时的吴王。既然如此,那么,正德《松江府志》因“吴王猎场”而推论出的“寿梦筑亭”就离谱太远了。
我认为,无论赞成“寿梦筑亭说”还是“陆逊封侯说”,都不是自己的“发现”与“成果”,这只不过是对旧志中存在的两种说法,择一而从罢了。既然旧志中有这样两种说法,我们就应实事求是地予以考证研究,哪种说法有历史依据,哪种说法实事求是,我们就应赞成哪个。而不能哪个历史悠久,服从哪个。我建议史志学者、专家,把这问题予以探讨、研究、解决,是一件大好事。
我认为,在没有找到“寿梦筑亭”的历史依据前,“陆逊封侯”是华亭最早的历史记载。因此,上海的历史,不是6000年,也不是2500年,而是17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