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省的设立与撤销:新乡是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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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省是由原冀鲁豫、太行和冀南三个解放区合并而成,范围大致为如今的河南省黄河以北、山东省微山湖以西地区,共辖56个县,全省分为新乡、安阳两个省辖市,新乡、安阳、鲁西、濮阳、菏泽、聊城等六个专区和焦作工矿区,省会新乡。
需要注意的是,新乡专区的驻地并不在新乡市而是在焦作工矿区,平原省的省会驻地刚开始也不是在新乡市而是在新乡县。
特别说明的是,1945年3月,日伪军也曾在河南黄河以北的沦陷区短暂设置过平原省,省会郑州。但是,日伪所成立的平原省和本文的平原省无任何关系。
早在明清时期,平原省区域便已经分属于冀鲁豫三省,期间虽有微调,但大体上没有变化。之所以新中国要在此地成立一个全新的省级行政区,是为了当时各项任务的顺利开展,在这些任务完成以后,受限于一些问题,平原省也就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所辖区域也重新回归鲁豫两省。
平原省区域虽然距离北京不远,但全域解放的时间却很晚,直到1949年4月安阳才获得解放。即便是全域解放后,因为此地是晋冀鲁豫四省交界处,又有太行、黄河之险,此区域残留了大量的敌特人员。
据资料显示,当时仅豫北地区就潜伏了敌特和政治土匪两万多人。之所以建国初期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剿匪,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土匪并不是单纯的打家劫舍的山大王,而是受蒋介石集团支持,由特务和反动官僚、恶霸地主为骨干的政治土匪。这些政治土匪拿着蒋介石空投的委任状,到处抢粮杀人、阻挠土改,破坏力极大。
不过,坏人总是少数的,上述的敌特、恶霸是政治土匪中的骨干,他们里的大部分底层人员是被胁迫的穷苦百姓,只用军事力量肉体消灭不符合我党的政策,只有以政治瓦解为主,军事打击为辅才能更好的解决。不剿灭残匪,土地改革和经济建设就无从谈起,而这些工作都需要强有力的组织力。
此时,平原省区域内老区的土改早已完成,农民们不仅均分了土地,还拿到了土地证,半老区的土地改革也在逐步进行。这就让新解放区的土地改革成了亟需解决的问题,只有尽快进行土地改革,才能尽早的进行经济建设,尽早的为前线提供支援。而平原省区域距离河北的省会保定和山东的省会又太远,距离开封虽然不远但隔着黄河天险。这就让平原省区域成立一个新的省级行政区有了必要。
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但她在孕育华北大平原和给沿岸地区提供灌溉之利的同时又水患频发。
黄河自郑州以下的河段号称“十年九决”,每次决堤都给沿岸人民带来无尽的灾难,历朝历代都为治理黄河下了大功夫,但限于物资条件,水患问题一直未能解决。到了民国时期,军阀们不仅没有治理黄河,更是制造了诸如花园口之类的惨案。
治理黄河自古以来就是个大工程。黄河下游分属三省,每个省都有自己的治理重点,比如河南省的治理重点肯定是以省会开封附近为主,但开封对岸是隶属于河北的长垣、濮阳,河南鞭长莫及。行政区上的分割不仅使得各地为政,浪费宝贵的人力物力,还使得整体治理工程没有统一标准,难以解决根本问题,成立一个新的行政区统一领导相关区域的治河工作就成了治理黄河的最好办法。
省份设立后首先是选定省会,在平原省的辖区里,新乡、安阳、濮阳、菏泽都有作为省会的资格,在综合了多方面的考虑之后,新乡被选定为省会。
平原省所辖地区可以简单的分为两类,一是鲁西、冀南、豫东北地区的农业区,这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平原,无险可守,经过多年战争的摧残,经济基础极为薄弱。二是新乡、焦作周边的工矿区,这里临近太行山脉,地势险要,矿产丰富,交通发达,工商业基础雄厚。
特别是新乡地区,新乡是京汉铁路和道清铁路的交汇处,又有卫河水运之便,是豫北和晋西南的交通中心。新乡在战争时期虽然饱受摧残,工商业几乎停滞,但仍是当时华北平原上京津以南、黄河以北的最大城市,附近的焦作矿区又是成熟的煤炭产地。这些都是新乡成为平原省会的必要条件。
反观其他各地,安阳位置太过于偏北,濮阳和菏泽的虽然位置居中但都是以农业为主,另外在工商业基础上,新乡也是远超其他城市。
1952 年 12 月 1 日,平原省委机关报《平原日报》发表《中共平原省委告全体党员书》,公布了中央撤销平原省建制的决议。1953年 2 月 28 日,平原省结束移交工作办事处完成任务,宣布撤销。省直机关干部大部分到华北局、华北行政委员会和中央人民政府各部工作,一部分到河南、山东、山西、河北等省工作。平原省仅仅存在了3 年 4 个月。
平原省撤销的原因复杂而又简单。在完成剿匪、土改和治理黄河水患等各项任务,转入经济建设时期以后,受限于本身的问题,平原省的存在就没有了必要。
自明代以来,我国的省级行政区划趋于稳定,很少有长期大规模的区划变动,这就使得各地的传统思维中都有自己的“母省”。
比如鲁西地区,自古以来便和济南是一个整体,在鲁西的聊城、菏泽、湖西地区人们的思维中,济南才是自己的省会,至于远在太行山边的新乡,那是河南的城市,不仅距离远,交通也不发达。这个思维虽然可以通过长期的区划调整使人们转变,但短期内是根深蒂固的。平原省建立后,除了新乡周围地区与新乡联系更为紧密以外,其他地区仍然还是原有的经济运作和交通情况与山东、河南联系。
虽然,缺乏历史文化基础的地区整合在一起的先例有很多,但是这些地区大都是一个较小的地区整合进另一个更大的地区。比如河南的信阳地区,在文化上更偏向于湖北,历史上大部分时间也是荆楚的一部分;再比如江苏的徐州地区,文化上属于山东,历史上大部分时间也是和山东是一个整体。
平原省所辖的冀南、豫北、鲁西三个地区按照文化可以分为两类,分别是豫北、冀南(现在都是豫北)的中原文化区和鲁西的山东文化区,两个文化区的面积、人口都差不多,整合成本太高。
信阳至自元代划入河南至今已经近六百年,但很多信阳人对河南和郑州依旧陌生,反之对湖北和武汉更为亲切;徐州自划入江苏也有几十年了,但很多徐州人对南京还是不如济南亲切,这就是文化的魅力。
平原省区域内大部分地区是传统的农业区,仅有的工业城市又偏居西部,难以带动东部广大地区的发展。
新乡之所以能够偏居西部仍旧能够成为省会,交通中心的地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但是,在平原省撤销之前,新乡的交通中心地位已经名不副实,特别是向东,几乎没有像样的通道。
新乡是一座“火车拉起来的城市”,平汉铁路开通之前,新乡只是卫辉府下面的一个小村庄,平汉铁路在新乡设站让新乡有了崛起的基础,此后道清铁路在此与平汉铁路交汇,让新乡成为了和郑州类似的“十字路口”,再加上卫河的航运,新乡成了豫北地区最为重要的交通中心和物资集散地。
如果道清铁路和卫河能够像陇海铁路和京杭运河一样重要,也许平原省就不会被撤销,新乡也不会失去省会地位。可惜是卫河的航运条件在农业时期尚可满足需求,到了工业社会,一方面是铁路的竞争,另一方面卫河的航运条件越来越差,最后甚至停运。而道清铁路建设的初衷是为了运输焦作和晋西南的煤矿,这条铁路从清末开始建设,到平原省撤销前夕才全线建成,且新乡以东的路段基本上处于停运状态。
上面讲过新乡是当时平津以南、黄河以北的最大城市,但是这个最大城市也是相对而言。新乡对岸就是全国性的新兴城市郑州,附近的洛阳不仅是古都还是解放后的重点建设城市,即便是已经衰落的开封也是传统的河南省会和平原省一半人的精神省会。
1951年,中央同意河南省将省会由开封迁往郑州,这一决定使得新乡的地位变得极为尴尬。新乡和郑州同属于新兴城市,都是交通中心,同样临近工矿区,但新乡和郑州完全无法竞争,论交通,郑州是京汉铁路和陇海铁路的交汇处,这个交通枢纽的位置在全国也是排在前三的;论商业基础,郑州的工商业自清末开始发展,已经初具规模,而新乡的工商业还处于初创阶段;论工矿业,焦作临近晋西南产煤区和焦作矿区,但郑州同样临近这两个地方。
新乡距离郑州太近,新乡所具有的优势,郑州全部具有,但郑州所具有的优势又是新乡不具备的。这就使得新乡的城市发展受到了极大的局限,发挥不了中心城市的作用。
更要命的是,新乡的地理位置太过于偏西,作为省会,带动附近的安阳、焦作、濮阳地区勉强可以,对于再东部的湖西、菏泽、聊城来讲根本使不上劲。
道清铁路、卫河航运的荒废以及附近城市特别是郑州的竞争,使得新乡难以发挥中心城市的作用,造成平原省内无一中心城市,这是平原省撤销的重要原因。
平原省虽然只存在了短短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但给冀鲁豫三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平原省撤销之后,行政区划基本上恢复了原来的建制,将各县重新划归为原属省份。只有原属于河北的东明、南乐、清丰、濮阳、长垣等5县从利于治理黄河的角度考虑,改隶属河南,东明后来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后来又从河南划与山东。
平原省时期建设的人民胜利渠至今仍然发挥着效力,滋润着沿线百万亩的土地。引黄济卫工程也是在平原省时期修建的,这是豫北地区唯一的水运干道。
新乡在平原省撤销之后,虽然失去了省会的地位,但平原省留给新乡的记忆和“遗产”是最多的,可以说新乡能够有如今的城市地位,和平原省的“遗产”是分不开的。
今日的新乡仍存有很多与旧平原省有关的物事。如该市最繁华的大街名字就叫平原路,平原路上有新乡较大的购物中心平原商场,市内有一所平原大学,现在新乡市的最高学府--河南师范大学的一部分也是由平原师范学院发展而来。
位于新乡市和平大道上的平原省省委旧址、两层的苏式楼房如今还完好如初,楼前一大片绿地将楼房映衬得格外醒目。
此外新乡市的《新乡日报》、《平原晚报》等还经常刊登一些追忆平原省旧事的文章,这也从一个层面显示了新乡人对自己曾经作过省会的怀念。尤其是《新乡晚报》曾开辟一个名为《平原古今》的专栏专门刊登一些新乡的历史旧事。
这些现象既代表了当地人们对那一段短暂历史的“历史记忆”也表现出一种对自身命运的关切。从大众情感上而言,行政区划的调整不单单只是政府行政命令,地域文化是其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同时稳定的区划一旦形成,也就预示着该地区又将形成稳定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