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的上海足迹|吴昌硕:古稀而“海漂”去住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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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2年,29岁的吴昌硕首次踏足上海,1887年,一度迁居上海,直至1911年夏年近七旬时最终移家上海,弃名“俊卿”而以“昌硕”行世,当时上海万商云集、名仕辐辏,新旧、中外文化交替碰撞,大江南北的书画家荟萃于此,经济发展带动书画市场的蓬勃,形成“海派”的多样面目,吴昌硕也完成了从艺术大家向海派领袖的嬗变。
上海的南市、烂泥渡(今陆家嘴)、虹口、吴淞江船上、“北山西路吉庆里923号”,这些地名见证了这位艺术大家在上海的艺术历程。《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的“名家的上海足迹”本期关注的是吴昌硕先生。
上海海宁路始建于1902年,如今是上海贯穿东西的交通要道。行至山西北路转弯,则是一片旧改后待开发的景象。居民动迁、弄口大门紧锁。冷清之中,有关吴昌硕诗书画印的介绍诉说着此地的过去。
早在19世纪末至辛亥革命前后,达官商贾和外侨商人在山西北路(原北山西路)附近买地建造大量石库门建筑用于居住。
1913年,吴昌硕在学生王一亭的介绍下迁居“北山西路吉庆里923号”,这是一幢三间两厢的两层石库门建筑,约270平方米。吴昌硕的日常生活区域主要在二楼。画室在二楼中间,室内紧挨南窗放着一张大画案,画案前是一只下有踏板的高坐椅。二楼东厢房是吴昌硕的卧室兼书房,他将斋室定名为“去驻随缘室”。
西厢房二楼是吴东迈夫妇的居室。主楼底层及东厢房一楼均为客堂间,西厢房一楼曾是王个簃的居室。后厢房是裱画室,旁边是厨房。前面天井是砖地。大门上贴有“南华秋水,北苑春山”的对联,指向的是他精神和绘画上的偶像——庄子和董源。此后14年,吴昌硕一直生活、工作、创作于此,直至1927年与世长辞。
吴昌硕在吉庆里的故居,因处于旧改地块,无法进入。此为旧图,由此可以想见110年前,吴昌硕迁居此地的场景。
如今沿着山西北路由南向北行走,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就像时间一样流逝。重新粉刷的墙面上有着对吴昌硕个人的介绍以及画像,怀旧的文字与新铺陈的砖瓦形成对比,是历史与现代的对话。
1913年,吴昌硕70岁,在农历八月初一生日那天,他为自己治了一方“七十老翁”印,边款跋有“七十老翁何所求,工部句也,予行年政七十,刻此纪年,癸丑八月朔。缶翁。”
但正是在这一年,70岁的吴昌硕出任西泠印社社长。次年9月,在王一亭的引荐和协助下,日本友人白石六三郎在六三园剪淞楼(今位于西江湾路240号处)举办了“吴昌硕书法篆刻展览”,这场展览是吴昌硕的首次个展,也是中国最早的个人展览之一。展览让吴昌硕声名大噪。此年上海书画协会成立,推举吴昌硕为会长,上海商务印书馆、西泠印社刊行了其花卉和印存。到了1915年,海上题襟馆又推举吴昌硕为名誉会长。凭借自己的实力和时代、地域的因缘际会,吴昌硕迎来了艺术的黄金期,也渐渐成为了“海派绘画盟主”。
这次吴昌硕迁居上海的时间为1911年夏,最初举家住在吴淞。这一年辛亥革命爆发,一批末代士大夫“避乱沪上”,形成了近现代文化史上独特群体。此时,与吴昌硕交往较多的包括了康有为、沈曾植、郑孝胥、李瑞清、陈三立,以及他的画友高邕。其中沈曾植、郑孝胥、陈三立均为“同光体”诗人,吴昌硕的诗被认为属于广义“同光体”的范畴;康有为、沈增植与吴昌硕则是晚清书家的代表。他们大多黄冠道服,以卖字画为生。愚园、半淞园、徐园(双清别墅)、六三园等是吴昌硕等人的常去之地。
王一亭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是政要,又是实业商人,还是慈善家、社会活动家,曾任中国佛教会会长和上海总商会主席。
他少年时曾在裱画店当学徒,得以与海派画家接触。奠定商界地位后,他热心公益实业。并参与赞助美术教育事业,他在1912年出任上海美专校董,并积极发起、参与、支持海上书画团体。
王一亭与吴昌硕是老乡,1895年于怡园画集结识。两人意趣相投、互相欣赏。晚年吴昌硕欲定居上海时,曾因担心上海生活成本高而犹豫,正是王一亭的力邀、加之经济上的资助,让吴昌硕无后顾之忧,吉庆里居所的房东便是王的姻亲。
王一亭向吴昌硕学画,大约在1913年后。当时王一亭因支持讨袁被通缉,于是深居简出,学画事佛。此间开始师从长自己二十余岁的吴昌硕,两人也几乎形影不离。在海上题襟馆常能看到王一亭画,吴昌硕题诗;或吴昌硕画花卉、王一亭补人物的作品;甚至吴昌硕晚年的一些应酬之作,实为王一亭代笔。吴昌硕晚年在日本书画界影响巨大,也得益于王一亭的推荐。借由当时王一亭在日本财界、政界享有巨大威望,求吴昌硕作书作画的订单有如漫天飞雪。加之早在20世纪初,日本著名篆刻家河井荃庐来华拜吴昌硕为师;书法家、文豪长尾雨山辞官来华任商务印书馆编译室主任,与吴昌硕结交。他们在日本具有绝对权威,对吴昌硕艺术在日本的传播也起着相当关键的作用。
2018年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的“吴昌硕和他的时代”展出馆藏吴昌硕《墨梅图》,出自于青山杉雨的收藏。
随着吴昌硕的名声渐长,润例也随之增长。1913年,在初定润格十年后,吴昌硕在上海重定润例;三年后,吴昌硕再定润例;再三年后(1919年),76岁的又改定润例。但仅一年后,1920年元旦,吴昌硕再次修定润例。润例的的变化,不仅显示了供求关系的变化,更说明了吴昌硕艺术的认可度。
在吉庆里的日子,吴昌硕不仅与晚清士大夫作诗艺往来,同水野疏梅、白石三六郎等日本友人也多有交往,更与一些已有建树的画家,也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比如,潘天寿1923年与吴昌硕结识后,画风也向其靠近。
当时潘天寿27岁,在上海美专任教。吴昌硕已近八十。“身体虽稍清瘦,而精神却很充沛,每日上午大概作画,下午大多休息。先生和易近人,喜诙谐,休息的时候,很喜欢有熟朋友和他谈天。”潘天寿后来回忆说。
在《谈谈吴昌硕先生》一文中,潘天寿还记录了1926年画了一幅自己颇为满意的山水,拿去给吴昌硕看。“他看了之后,仍旧只是说好。然而当天晚上,却做了一首长古,第二天的早晨,就叫人带交给我,诗里的内容,全与平时不同,可说诫勉重于夸奖。因此可知道昌硕先生对学术过程,极重循序渐进,反对冒险速成。”
在这篇《读潘阿寿山水障子》的最后,吴昌硕写道“只恐荆棘丛中行太远,一跌须防坠深谷,寿乎寿乎愁耳独。”这似乎在劝诫年轻的潘天寿需要重视功力,变革之路不宜走太快。
晚年吴昌硕广收弟子,前后投其门下的学生有百余人。在王一亭之前,陈师曾在1910年师从吴昌硕学画,并将以赵之谦、吴昌硕为代表的“金石画风”传播到北方。陈师曾推重的齐白石,将徐渭、八大、吴昌硕并列为自己艺术的榜样。王个簃、沙孟海、诸乐三、钱瘦铁均在1920年代中期拜吴昌硕为师。
吴昌硕晚年相伴最多的弟子无疑是王个簃。他在1923年吴昌硕八十寿辰上与其相识。此后,就一心想拜吴昌硕为师。29岁时(1925年),王个簃带着书画,抱一古琴,离开南通来到上海,向吴昌硕习艺问道。最初在沪,王个簃由于职业无着,所以生活极为艰苦。
吴昌硕故居所在弄堂口,百年之前,吴昌硕、王一亭、刘海粟、潘天寿、王个簃等经常出入此地。
了解到他的处境,吴昌硕聘请其作孙子吴长邺的家庭教师,并在吉庆里寓所的底楼腾出西厢房作为他的卧室。他在吴家能经常遇到刘海粟、潘天寿、沙孟海等人。吴昌硕往往喜欢在夜籁人静时,和王个簃交谈,征询当天所画作品的意见,师生之间朝夕相处,得益遂多。“食金石力、养草木心”便是吴昌硕赠予弟子王个簃的四言联,道出了书画和人生的大义。
遗憾的是,师徒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1927年春,蒋介石于上海发动了反革命政变,附近着火的建筑物火星飘到了吴昌硕寓所的天井。鉴于上海局势混乱,吴昌硕的朋友和学生劝他暂时去杭州小住。此后吴昌硕一家偕同王个簃离沪,住在杭州孤山西泠印社的观乐楼(今辟为“吴昌硕纪念室”)。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整个夏天,至这年秋日山上的红枫沾霜时,才离开。但返沪不久后,吴昌硕就患中风去世了。
如今的山西北路上,虽然因为旧改,无法踏入吉庆里的弄堂。但沿路的宣传栏讲述了吴昌硕在吉庆里的时光,以及他探索走出的“印—书—诗—画”四艺融合之路。吴昌硕也曾说过,自己治印可居首,书法次之,画则在其后。王个簃则认为其“德性尤过于篆刻,是为五绝。”
吴昌硕所处的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他去世的1927年,上海成为特别市;他出生的1844年,恰是上海开埠次年。
1872年,吴昌硕首次来上海时,上海正在成为近代中国最开放的城市之一。是年,在古董商人金杰的引荐下,吴昌硕在上海结识了高邕(1850-1921)。高邕虽小吴昌硕六岁,但成名较早,他官江苏,寓上海,是当时上海主流书画家。他主攻书法,独好李邕与《瘗鹤铭》。高邕与任伯年交好,与吴昌硕在金石古物和书画篆印方面多有交流。
也是在这一年,吴昌硕还去了苏州和杭州,虽最终选择在苏州落脚。但此年之后,吴昌硕多次来上海,渐与上海诸画人结交。
此时的上海,正经历着飞速的城市化进程。1874年在上海街头可以看到从日本引进的人力车、1875年苏州河上有了桥梁、到了1876年有了天主教堂和铁路。上海也逐渐聚集了不少因故乡凋敝漂泊至此的江浙人士,他们在上海与故土之间往返游移,吴昌硕可以算其中之一。
吴昌硕在上海最初结识的是家乡嘉兴南湖的山水画家杨伯润(1837-1911),他后来在给友人的信中说,1873年冬,曾与杨伯润在上海同住数月。赠别诗,讲述了他们在水边分手的情景。其中“筑耶城畔潮头落,渔子舟人共往还”所述筑耶城位于今闵行区南部。
吴昌硕也曾与“海上三熊”之一的张熊在上海南市合住在一间狭窄小屋,里面只摆了两张硬板床和一张画桌,就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但两人却每日读书作画、笑对人生。
虽然吴昌硕早期在上海的生活痕迹难以考证,但在一些手札中,找到了些许痕迹。
1883年,吴昌硕举家迁居苏州后,更为频繁的来上海。这年元月,40岁的吴昌硕因公赴天津。在上海候轮期间,经高邕介绍,初次拜望了慕名已久的任伯年。当吴昌硕向任伯年提出学画请求时,任伯年要他先画一张来看看。见其落笔非凡,笔墨劲挺浑厚,任伯年不禁拍案叫绝。
1883年春日,任伯年为吴昌硕所画第一幅画像《芜菁亭长小像》。画中吴昌硕身着长衫、席地而坐,双手放入袖中,目光炯炯有神、气质温文尔雅,又若有所思。后来,任伯年为吴昌硕作了多件肖像,在摄影尚未进入生活的时代,这些画像反映出了吴昌硕的生活状态。比如,1886年初冬,吴昌硕“薄游沪上”,任伯年为其画《饥看天图》,以简单的笔墨传达人物内心世界。
1887年初冬,吴昌硕首次合家迁居上海。他以“沧波回首处,明日在吴淞”与寓居苏州、以卖字为生的好友杨岘作别。在移居舟中正值吴昌硕妻子施酒四十寿庆,他写下了“芜园花鸟待归去,苦铁之苦终回”赠妻子。
这一年吴昌硕44岁,距他第一次来沪已隔15年。在苏州仕途不顺,加之看到海上书画市场日益繁荣,让他决心迁居上海。
然而,来沪前一年,他在上海的好友张熊、胡寿公去世。初到上海时,因无力租房,只能暂借住在吴淞江的小船上,后因常到浦东作画,了解到江边一带的房租特别低廉,即在烂泥渡路租了二间简陋的农舍,并接来了正在生眼病的继母杨氏与其同住,正式开始了他在海上的鬻艺生涯。
烂泥渡路原称是“赖义渡路”,是陆家嘴区域的一条弹格路,每到雨天就道路泥泞,被叫作“烂泥渡路”。当时的浦东一派农家气象。他在一首《浦东农家》的诗中写道:“守拙无此过,陶潜诧尔谁。”显出一派归田心境,那时浦东农家擅长嫁接培育,每到谷雨之后,芍药牡丹花开得姹紫嫣红。吴昌硕常去花圃观花,归家后即铺纸作画,落款均以“黄歇浦”题之。
吴昌硕,《浦东芍药花图》,这是现存已知唯一一幅落款有“浦东”的书画作品。
这也是吴昌硕最艰难的日子,当时住浦东高桥的钱慧安、以及任伯年、高邕、蒲华等海派书坛的朋友也给他不少照顾。但海上之交虽多,无奈吴昌硕此时在画坛名气有限,生活依旧处于穷困的境地。在1887年初冬《吟诗图》的长跋中,写尽了寓黄歇浦时“极天下枯寂寒瘦之景”——夜漏三下,妻儿俱睡熟,老屋中一灯荧然,光淡欲灭。缺口瓦瓶,养经霜残菊,憔悴如病夫。窗外落叶杂雨声潇潇,倏响倏止。
但这期间,吴昌硕《浦东立雪庵图》等作品,能看到他除花鸟外,开始涉猎山水。但生活依旧处于穷困的境地,到了1888年盛夏,吴昌硕被举为苏州小吏,任伯年去看望他。正巧赶上吴昌硕刚从县衙回来,一袭官服,满是疲惫。任伯年的《酸寒尉像》画下了吴昌硕拱手相迎的窘迫形象,也将其心灰意冷于宦情仕途的身姿与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加之长子早夭,不久后女儿又出生,为了节省开支,1888年秋又迁回苏州作“酸寒尉”。
虽为小吏,但在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之时,吴大澂请缨赴山海关,督师北上御日,51岁吴昌硕抛去田园生活,参佐戎幕。征战途中,饱览祖国壮丽河山,对以后艺术上的造就自有裨益。1900年,56岁的吴昌硕得同里丁葆元的保举,十一月受任江苏安东(今涟水)县令,他是本着儒家入世济世的愿望去当这个县令的。然而,吴昌硕仅当了一个月的安东县令便辞去了。
60岁后,吴昌硕常在上海,客居清末著名实业家严信厚的小长芦馆。1909年,吴昌硕在上海豫园与钱慧安、王一亭、高邕等发起成立了“豫园书画善会”,设址于豫园九曲桥边得月楼上,书画善会收取会费,为会员代定润格、组织书画展销及推介书画家作品等。润金半归书画作者,半归书画善会存钱庄,凡遇有慈善赈灾之事,则开会公议赈济灾民。由此,吴昌硕从一位个人书画家,向更社会意义的艺术家转向。时值四月,春意渐浓,得月楼虽不对外开放,但楼前开满了吴昌硕画中常见的紫藤、石堆,门窗花纹如旧,在春日的笼罩下来往的游人仍会在路过时暂留片刻,用手机拍下这栋建筑。
时过境迁,陆家嘴早已高楼林立,陆家嘴中心绿地的南侧一栋庭院式民居老建筑,被辟为“上海吴昌硕纪念馆”,讲述着陆家嘴与吴昌硕的联系。纪念馆大门两侧楹联是吴昌硕晚年所书的“奉爵称寿,雅歌吹笙”(出自《史晨碑》),用笔雄浑、饱满,虽为隶书,但也具有篆书的痕迹,这种隶、篆一体的风格既有着其独特的面目,同时也为这栋建筑增添一笔历史的色彩。
这座建筑建成于1917年,原为陈桂春住宅。陈桂春是烂泥渡人,以驳运起家,于地方公益事业尽力资助,曾建小学一所,年捐经费千余金。1920年,他与浦东乡贤王一亭等人发起创办了浦东医院(现东方医院)以解决浦东短医少药的困境。吴昌硕也曾到访陈桂春的府上,与王一亭、高邕等创作书画,义卖捐助,以缓解经费压力。
从陆家嘴的“上海吴昌硕纪念馆”,既可以感受到这位海派艺术大家在初到上海的艰辛,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艺术上的巨大成就。
吴昌硕曾说“吾三十学诗,五十学画 。”他年轻时代离家赴湖杭苏沪等地寻师访友和谋生。在苏州得吴大澂、吴平斋、潘郑盦三大收藏家赏识,而遍览三家珍藏古代文物、金石书画等,受益匪浅;又遇名书画家交往,艺乃猛进。
他以丰富阅历和眼界,参与海上书画会、印社、诗社、同乡会,以社团和社交关系逐步确立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并以自己宽厚、豁达的处世态度赢得众人口碑,让自己的艺术本该归于平淡的晚年绽放,而且其艺术,影响及于海内外,余韵至今不息。